医院偶遇前男友,他身旁是大着肚子的新欢。
俩人在我面前恩恩爱爱,你侬我侬,等着看我笑话的表情。
搞笑,谁看谁笑话还不一定呢?
1
大学毕业那年,前男友云扬得知我要替父还债,毫不犹豫地提了分手。
毕业七年,我卡里只剩了手术费,和下个季度的房租。
我弟6号给儿子办满月酒,我8号发工资。我问我妈,礼钱能不能晚两天给。
我妈建议说:
“你没钱的话,就先给你弟弟他们写个欠条。你是准备了的礼钱对吧?”
如果不是要做耳后囊肿手术,这块钱的确是要当礼钱的,但是——
“妈,我又不是欠他们的。”
我愤怒又失望地挂了电话,转头就跟七年未见的云扬狭路相逢。
在医院的妇产科门口。
见到我,云扬愣了片刻,立即甩开了胳膊上的纤纤皓腕。
皓腕的主人腹部微微隆起,一张明丽的脸却很是陌生。
我有些茫然地瞧着她。
而她将我的反应视作了挑衅,重新缠上了云扬的手臂,娇滴滴地问:
“亲爱的,你医院打胎的吧?”
闻言,云扬的瞳孔瞬间宛若地震,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我。
“你是不是为了还债,所以——”
云扬欲言又止,认定我被人包养了。
“安乔,我记得你以前是很自爱的女生。”
我因为工作原因总跟各公司高层打交道,其中不乏对我有意的。
虽然我的确缺钱,但对此向来敬而远之。
云扬这话简直是对我的侮辱,那我也没有忍气吞声的必要。
“你媳妇整容了吗?她跟在你朋友圈的样子,差别有点大啊!”
不是差别大不大的问题,温柔恬静和明丽善妒可以说是毫不相干。
我认真地望着他小情人的脸,同他一般欲言又止,然后恍然大悟地说自己懂了。
“原来你说的自爱,就是要把孩子生下来,然后像这位小姐一样,没名没分地跟着孩子他爸。”
小情人的脸瞬间就绿了。
起初因云扬的恶意揣测,周围有许多打量我的吃瓜群众,此时都发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声。
“你瞎说!我和云扬马上就要结婚了。”
她满脸希冀地望向了云扬,希望他能证实这件“喜事”。
大庭广众之下,云扬为了面子,努力配合小情人的演出。
“安乔,当年我们分手,不是我的问题。
就算你要记恨我,也不应该迁怒我现在的爱人。”
我望着云扬隐忍的受害者嘴脸,对他的情谊被彻底消磨殆尽。
“云扬,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,你三天前的朋友圈我截图了。”
三天前,云扬发了和老婆秀恩爱的合照,而他的朋友圈向来设置的是三天可见。
我晃了晃手机,似笑非笑地问他:
“我们七年没见过面了,我应该没有必要P图,专程跑这来碰瓷你吧?”
这回云扬的脸也绿了。
“以后如果见面就当陌生人,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我对云扬的破事没有丝毫的兴趣,只想赶紧离他远远的。
却在转身的瞬间和一道灼热的视线相撞——
身形高挑的青年在人群中极为出众。
他戴着口罩,只露出一双漂亮的透黑色眼眸,直勾勾地望着我。
2
我撑着卫生间的洗手台,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有够倒霉的。
只是上厕所路过妇产科,就差点惹了一身骚。
我自嘲的笑还没有完全释放,就被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。
面色苍白,双眼通红,眼妆糊了一片......
如果不是还能活蹦乱跳,我都怀疑自己刚打了胎。
医院的罪魁祸首,是耳后三天前发现的疙瘩。
硬硬的,按起来就疼,症状像极了对耳后淋巴癌的描述。
当时我脑子里不可避免地,浮现出很多可怕的念头——
总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。
如果我死了,应该没有人会真的难过吧?
我沮丧了许久,然后好死不死的,点进朋友圈,刷出了云扬的动态。
在精心拍摄的照片中,云扬和妻子甜蜜相拥,与孤身躺在出租屋的我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自从分手以来,我在朋友圈神隐了,但云扬的分享欲,不知怎地越来越强。
我想他是故意的。
想让我后悔,意识到自己为了替家里还债,跟他分手的行为有多愚蠢。
而我之所以没有屏蔽他,不是因为念念不忘,而是想提醒自己——
既然是自己选的路,不管过得有多难都不能被打倒,有很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。
我熬了七年,终于拥有了人生的自主选择权,怎么可能甘心再被命运摆布。
即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耳后淋巴癌也不行。
我收拾好坏情绪,挂了耳科的特需门诊。
“良性的囊肿,做个小手术切掉就行。”
这份诊断让我松了口气,但听说要做手术,我还是觉得委屈。
尽管有过无数次的失望,这时候想到的人还是我妈,出了诊室就给她打电话。
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,我就像忽然掉进了醋缸,所有的感官都汹涌彭拜地泛着酸。
我哽咽着喊了声妈,却被一阵响亮的哭声盖了过去——
我刚刚出世的小侄子哭了。
他的眼泪仿佛从我头顶浇下,酸碱瞬间中和了。
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,安静地听着那边手忙脚乱的动静和呼喊。
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格格不入。
“安乔啊!小崽(脾气)太丑了,没人抱他就哭,我熬了好几个晚上了......”
我妈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十几分钟,说我弟媳老不干活,还总动不动就发脾气。
我听着她略带哽咽的声音,恍惚间想起两个月前——
她因为弟媳受了委屈,大半夜冒雨离家出走。
躲在别人家屋檐下给我打电话,反反复复说她被弟媳甩脸色的事。
“挑食,怎么叫她都不出来吃饭,一点不如她的心意就冷脸。”
她的哭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大雨传过来,我像被针扎了的水球。
立马就炸开了花,气冲冲地跑去质问弟弟。
“你们搞清楚,家里谁是老大。
嫌妈做的饭不好吃,你们就自己做,别妈做好以后,喊三喊四都不下楼。”
但令人没想到的是,我的义愤填膺就像是一场笑话。
3
我妈被弟弟接回家后,我刚准备松口气,她的语音消息又发了过来。
“安乔,你怎么能那样跟你弟说话呢!
你弟肯定会怪我,总跟你说他媳妇的烂话。
你弟媳怀着孕,挑食,情绪不好都是正常的。”
像被一盆冷水泼中,我从头凉到了脚。
我因此长时间不跟家里联系,他们也没有人想起我,直到一个月后我妈打来电话。
她兴奋地跟我夸奖弟媳现在的懂事。
“从那天开始,不用喊就知道来吃饭,经常主动找我聊天。”
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外人。
如果我不甘心只做“垃圾桶”,就会被当作能让他们统一战线的坏人。
而弟媳只需要稍微给我妈点阳光,她就受宠若惊,高兴地跑来为弟媳洗白,顺便争取利益。
“你弟他们没办婚礼,等你弟媳生孩子办满月酒,你要打个大红包。”
彼时,我没有心情和她周旋,随口应了声好。
如今,医院,想跟她述说委屈,反而听她抱怨了二十分钟。
她又提起满月礼钱的事,“你弟他们6号办酒,你知道的吧?”
她不关心我能不能回去,只关心礼钱能给多少?
“我同学要买房子,我把钱借给他们了,6号正好要交下季度的房租。
我现在手里的钱可能不够,能不能推迟两天,8号发工资再给。”
我妈没有过多的思量,极不满意地问:
“你同学怎么没钱还买房子,问你借那么多钱?”
我深吸一口气,尽量保持着平静地状态。
“我之前还给舅舅的钱,是这个同学借给我的。”
我爸是农村土地承包种植户,由于前期没有经验又过于冒进,导致了几年的亏多赚少。
我大学毕业那年,家里欠了四十多万的债务。
对一年到头都存不下多少钱的农村家庭来说,这是笔像大山一样沉重的数额。
“让你不要种那么多,管不过来的,就跟牛脾气一样,一点都不听我们的。”
失败、指责和不被理解,压弯了我爸的脊背。
我无意间发现,他偷偷给自己买了人身意外险。
受益人写的是我弟的名字。
我爸对儿子的偏心,和我妈如出一辙,但我顾不得计较这些。
四十万就能买我爸的命,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。
“就算你侥幸蒙混骗保,那也是沾了血的钱,你难道不担心它对弟弟的未来有损伤吗?”
这话戳中了我爸的痛点,但他已经人至中年,从来没有拥有过四十万存款,根本没有翻盘的信心。
彼时,我正在准备考研,如果能够成功,还需要上三年的学。
我爸等不了三年。
4
几番挣扎之下,我最终放弃考研,决定帮家里还债。
我和云扬因此产生了分歧。
“你以本科生的资历踏入社会,这笔债至少要还五年。
而且你并不能保证,你爸不会继续亏损,窟窿不会越填越大。
安乔,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?”
云扬无法支持我的选择,但我能理解他的想法。
他的目标是要融入北京,未来真正地在这里站稳脚跟。
这是我们应该一起努力的事,他认为我背弃了彼此的约定和承诺。
天经地义该偿还养育之恩的人是我,让这段感情突遭变数的人也是我。
云扬没有必须陪我一起承受的义务,我也没有心安理得要求他的权利。
“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,我们只能分手。”
那天,我静静地望着云扬,许久都没有说话。
我红着眼睛说了声好,选择了分手,然后和他走了不同的方向。
大学毕业以后,云扬按计划继续读研,谈了新的恋爱,朋友圈隔三差五地晒新女友照片。
而我在月租元的无窗隔间里,度过了三年不见天日的时光,陆陆续续地还清二十多万的债务。
我爸汲取了从前的教训,循序渐进地提高种植技术,自己也还掉了十万。
只要我和我爸共同努力,不用一年就能清账。
我以为自己能提前熬出头,却不想剩下的十万是舅舅的人情债。
“乔乔,这十万块钱是你爸陆陆续续借的,其中有两万说是给你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,都欠了七八年了。”
高考成绩出来以后,我拿到了两笔助学金,足够用于前期的路费和生活费。
至于学费,我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,毕业以后自己按月还了款。
舅舅说的这两万块钱,我毫不知情,但它确实是以我的名义借的。
“我听说你把欠其他人的钱都还了,怎么把舅舅给忘了?”
舅舅的质问让我哑口无言。
在接到这通电话之前,我根本不知道这十万块钱的债主是谁。
我没有办法告诉舅舅,我只负责按月给我爸汇款,还款的顺序由他全盘操控。
“舅舅准备做点投资生意,和其他股东已经谈好了入股份额。
现在启动资金还差七万。
这个项目肯定能挣钱,人一辈子可能就只能遇见一个好机会,你也不想舅舅错过吧?”
他一步步铺垫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,而我的确如他所言,背负不起耽误舅舅发财的罪名。
我背下了这口黑锅,从同学手里借了八万给舅舅。
那天,我在深夜凉水河边转悠了三个小时,终于狠下心和我爸重新约法三章。
第一,剩下的两万块钱,他自己还给舅舅。
第二,希望他能够脚踏实地,如果再继续出现大额亏损,轮到弟弟替他还债。
第三,拒做扶弟魔,以后弟弟结婚买房,不要让我当冤大头。
这些话在家族里传开后,我从最有出息的后辈,变成了最没有良心的小孩。
5
转眼,又四年过去了,我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存款。
听闻当年援助我的同学,需要钱在北京购置婚房后,我几乎掏空了积蓄给他。
虽然得知了其中缘由,我妈心虚也只维持了片刻。
“满月酒的事早就跟你说了,你怎么不记得把礼钱留出来?”
被她和小侄子带跑情绪以后,我都快要忘了这通电话的初衷。
我抹了把眼泪,哑着声音说:“妈,医院。”
听我说要做手术,我妈紧张地“啊”了一声,开口关心的却是手术费。
得知是小型微创手术,最多四五千就能搞定,她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“那就好,家里没钱。”
我以为这话已经够扎心了,哪知她下一句话让我的心直接凉掉,强忍的泪水决堤而下。
“你如果要做手术,就先给你弟弟他们写个欠条。你是准备了的礼钱对吧?”
但凡我妈的语气能随意一点,我都能自欺欺人地认为只是个玩笑。
她在认真地给建议。
她生怕我不给礼钱。
可是——
就是只是晚两天而已。
“妈,我又不是欠他们的。”
不等我妈反驳,我直接挂了电话,再然后路过妇产科,戏剧般地遇见了云扬。
我卸去被泪水破坏的眼妆,像游魂一般晃出卫生间。
“这位姐姐,你没事吧?”
我顺着这道关切的声音,又撞见了那双漂亮的透黑色眼眸。
他眸子中的火焰已经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浓烈且真诚的忧色。
从妇产科门口,一路尾随我到卫生间,又在门口等了许久。
这般善意甚是奇怪,使得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背脊。
我哑着声音回了句没事,医院出口走。
耳后的囊肿并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。经过一些考虑过后,我决定将手术推迟到10号。
既然这笔钱迟早要给,不如花钱找清净。
既然不管我付出多少,都没有办法成为他们喜欢的孩子,那就放过自己。
以后,我只要问心无愧。
我拼了命地工作,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还债,更重要地是想尽快地拥有能够自控的人生。
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临了——
集团高层结束了对我的考察,这月初已经将我升职为市场部总监。
近期大大小小的庆祝宴吃了不少,明天是研发部周总的邀约。
我从前不在其位,跟周总还没有直接打过交道。
因此,我对这次的见面极其重视,想揽下订餐的任务。
“这事交给思韫去办就行,北京的餐厅他如数家珍。”
既然有周总信任的“专业人士”,我便没有过多的犹豫和坚持。
6
周日我准点赴约,但在餐厅门口,临时接到客户电话。
“您尽管放心,明早我司会派技术人员上门,给您设计一套最佳的执行方案。”
我简明而要地结束了对话,转身却被人挡住了去路。
我挑起眉梢望去,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,秀气的面容上浮着几分惊疑。
他愣愣地望着我,一双透黑色的眼眸越来越亮,医院的场景完美重叠。
“姐姐,你真的是安总。”
我被他灼灼的目光牢牢锁定,不适地蹙起了眉头。
他意识到自己的冒犯,眼锋一转,瞬间换成了纯净无害的模样。
身上莫名的侵略性也被清浅的笑容冲散。
“安总,我是研发部的新员工,叶思韫。”
原来他就是周总口中的思韫,但我们没有见过面,他怎么会认识我?
“我昨天有看见你的储片袋,当时就觉得你的名字很熟悉。”
我昨天有做脑部CT,医院给的储片袋上,一般都会写患者的名字和年龄。
难怪叶思韫开口就叫我姐姐,是我误解他了。
叶思韫细心地跟我解释这些时,态度很谦逊,但他周身的锋芒没有被掩藏掉。
这般干净又矜贵的气质,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。
果然,餐桌上叶思韫自我介绍时,周总补充道:
“思韫从小在北京长大,地道的北京人。”
或许是刚见过云扬的缘故,我的耳边蓦然响起他的声音。
那是七年前的事。
我和云扬约会游玩时,路过了一处独户大院,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三环里占地至少三百平。
一位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,越过我们走了进去。
云扬停下了脚步,望着少年的背影,神色极为复杂。
“住在这种地方的孩子,出身就在罗马。”
当时的我为了宽慰云扬,天真地向他描述我设想中的未来——
读研究生,争取落户北京,让我们的孩子也生在罗马。
转眼间烟消云散,我和云扬早已分道扬镳。
我没有研究生的学历,落户成了很遥远的事,但云扬想要的他都实现了。
这显得我越发的失败。
我在繁杂的思绪里,分神应付着周总对我个人情况的询问。
“安总,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?
能不能给我份技术参数,我帮你匹配一下。”
对面的二人都期待地望着我,尤其是叶思韫。
“成熟稳重,家庭人员简单,最好能比我大三岁左右。”
第二条尚未可知,其他两条叶思韫绝对是负偏离。
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,我莫名品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,连忙将目光全部聚焦到周总那边。
周总笑说,我的要求还挺简单的,最后终于切入了正题。
公司给周总下达了一项重要但艰巨的任务,他需要我配合进行市场调研,以及为后续的产品发布做准备。
周总无非是想摸我的底,更为具体地确定我的能力和人品。
“赵总的眼光果然不错。我在安总你这个年纪,在一些问题上的见解还没有你深。”
赵总是公司朝阳分部的统管副总裁,我是他一手提拔和举荐的人。
“周总您太谦虚了,我还有很多地方应该向您学习。”
在我和周总你来我往的交锋中,偶尔还是能察觉到叶思韫对我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