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去做SPA,会所新来了一个小姐姐,帮我推精油的时候,连着尖叫了几声。
她说您身上怎么这么多疤痕啊?
我说是吧,每次在外面洗澡,总有搓澡的阿姨问我,手术多呗。
她说我可从来没见过,年轻这么轻,就到处都有疤的,真没想到。
其实,我又何曾想得到。
高中的时候,体验做B超,被医生一个阿姨看到了卵巢有肿物,她压了压小腹,和我班主任说,让她家长来一趟吧。
我妈妈心急火燎赶来,医生告诉她,在我的卵巢一侧有一个拳头大的囊肿,但边界很清楚,没有钙化,但血流信号丰富,想必会继续长大,建议手术。
于是那一年,我是妇科年纪最小的病人。那时候不懂得矫情,坚强的像个假小子,脊柱后面推了麻药,一个人晃晃悠悠插着尿管进了手术室,医生在旁边看片子,我突然想要吐,光着脚下地想找卫生间吐,被医生告诉只是麻药反应,被重新按在床上,手术不算快,那时候被没有伤口粘合的技术,缝的针眼有些粗糙,但医生说裤子高一点,完全挡得住。病理结果出来:畸胎瘤。那时候这个词还很新鲜,医生也只依稀解释给妈妈,是我在胚胎的时候,吃掉了自己的孪生姐妹或兄弟,所以在开出来的肿物里,可以看到很小的牙齿和骨骼。当时回学校把这些讲给同学听,觉得自己简直碉堡了啊!
可那时候哪里知道,原来吃掉的胚胎,他不会只存在身体一个部位,如果当时我在更大的城市,遇见更好的医生,或许会建议我去查一下胸CT,仔细拍一下纵膈,因为有非常大的可能,他还存在于那里。
果然,没有几年它引发了气胸,当时拍CT只觉得心影大,医生并没有发现胸腔里那个小小的肿物存在。只到我婚后,我渐渐觉得上楼吃力,跑步会心颤,呛水呛饭,有时候吃一颗小小的糖果,糖汁吞咽的时候都会让我呛到无法呼吸。那时候以为自己气管窄,心脏功能像姐姐一样不太好而已。谁知道,原来更大的灾难在等我。
左胸胸骨莫名被抬高,我有天发现自己捂着胸的时候,摸不到心跳,饭量越来越小,吃一小碗米都会去呕半天,苏先生觉得不对,医院检查。
前纵膈里发现了一个肿物,它在无声无息间已经长到了非常大的地步,发展之迅速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在书里,我写了是一个小肿瘤,其实是觉得自己的故事,也并非想一五一十的道明。但事实上,这个肿瘤体积非常大,它有完整的包膜,往上已经扩张到锁骨的位置,我的心脏被右上挤压,左肺已经完全不张,它向下也在扩张,顶着我的胃。肿物的大小,几乎近十年闻所未闻,医生会诊的时候告诉我,它可能有七八斤重。我看了看朋友买来的一袋子水果,里边有两个小西瓜,上面的标签是七斤,我知道我又要过一道鬼门关了。
所幸七个小时的手术进展顺利,因为这个庞然大物它没有粘连到重要脏器,只是与主动脉和心脏剥离的时候,花费了很大的功夫。伤口在腋下,横切到后背,有些长,但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拉链技术,所以伤口在三个月内就长得非常平整。
而相比起这些,你们的情人乳腺马给我的手术,就简直轻松到不行了。图下小小的那道切口,取出来了一个拇指大的纤维瘤,病理是良性。知道结果的时候,自己真的长长叹口气,看吧,老天只是吓吓我,却从来没有真的打算打倒我。
做过几次手术的我,真的变了很多。以前很喜欢笑很喜欢闹,现在好像忽地就沉稳很多,不喜欢发脾气,也不会瞎作,不伤害爱的人,也努力不被别人伤害。
总遇到想我哭诉生活不易的朋友,可现在却少了很多,可能比起生死,精神到肉体来讲,没什么会更辛苦吧。
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,18岁的时候,我也曾以为一个手术就是我人生所有的不幸。
可原来,那么多不幸的背后,我依然幸运。
因为活下来,因为还能陪伴在父母身边,还能有爱人可白首。
就是此生所有的幸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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