牙仙
by喵小追
受小时候去看牙,结果被那段经历吓坏了,决定好好保护牙齿。然而已经长大的他,生了一种病,也是这次让他遇到了作为牙科医生的攻。作者文笔老练,诙谐中带着幽默,值得一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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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录
《牙仙》(1)
《牙仙》(2-5)
《牙仙》(6-9)
第十章:复诊
复诊之时,程玉青已经返校。何砚虽是周一坐诊,但怕他有课不方便,交代他,无论几时来都行,挂普通号,请医生开个曲面断层,拿到片子再同他联系。
电话里,程玉青答应得好好的,实践起来却背道而驰,还是在周一悄悄的摸了来。
「请患者程玉青到一诊室就诊。」听见叫号机僵硬的合成音,何砚心里咯噔一声。还在想,难道是重名?转过头,看见小青年笑呵呵的穿过敞开的门。依旧是那件白色短羽绒,白净的脸庞,浓眉大眼,一弯闪闪发光的靓齿,似是无云的冬夜的弦月,照得人心里明朗开阔。
「何教授,我来复查了。」
有段时间没见,何砚竟觉得眼前骤然亮堂,表情不自觉地舒展开来,「今天没课?」
小青年奸笑,「请假。」辅导员看他住院单上写的什么什么瘤,二话不说就批准了。
无非是不想占用休息时间,何砚懂得,「你倒是挺精打细算。」
程玉青被戳穿了,腼腆的笑,「学会计的嘛,这点专业素养都没有,将来怎么立足?」
何砚摇摇头,接过他的挂号单。23号,现在是十点,他起码排了两小时,「来了怎么不说一声?先帮你把曲断开好。」
「可以吗?」上次,程玉青跟陈主任约好了,可还是被护士拦在了外面。
何砚故作神秘,「给你开个后门。」
单子是实习生开的,分分钟的事情,并不耽误他坐诊,其实算不上插队。为了方便复诊的患者,他经常这样做。因为在放射科那边还要排队,加上取片,往往大半天就耗过去了,然而真正的诊断过程不到五分钟。现代社会,大家都忙,有些从外地来的还得赶车回去,既然能灵活处理,又何乐而不为呢?
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程玉青以为自己是特殊待遇,连忙摆手,「不好不好,破坏你大公无私的光辉形象。」
这时,单子开好了,看他讪讪的转身出去,何砚才意识到自己话说令人误解。
拿到X光片已是午休时间,诊室关门了,何砚带他去住院部。
同事吃饭的吃饭,休息的休息,办公室里空荡荡的。
何砚将手术前后的影像夹在阅片灯上,来回比照。
「你戴着囊肿塞拍的?」
程玉青凑过来,发现一圈细细的白线箍在牙周,「哎,忘摘了。」拍片前,医生让他摘下头部的金属饰品,他从来不戴饰品,没放在心上,却忘了这个小玩意,「要重拍吗?」
「算了,不影响。」
何砚专注的看着片子,程玉青眼巴巴的看着他,「骨头恢复了吗?」
「还没说起。」何砚指着黑魆魆的空腔,「这么大的洞,起码得长三年。」
程玉青叹了口气,看来他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。不过想到以后可以时不时借复诊的名义接近何砚,又有点矛盾的窃喜。这念头只持续了片刻,旋即被他叫停。没病不觉得,病了才发现健康可贵。他现在的饭量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,经常睡到半夜,饥肠辘辘的醒来。再这样下去,他觉得自己的胃也要出毛病。
小青年忽而愁眉苦脸,忽而笑逐颜开,不知道内心在上演什么起伏跌宕的剧情。
何砚打断他,「有没有什么不适感?」
「还好。」吃了几盒弥可保,也不知是心理作用,还是真的有效,麻木刺痛的感觉稍有好转,「就囊肿塞里有的时候会流出黄色透明液体。」
「正常的,勤漱口就行。」何砚把片子还给他,「没什么问题,过三个月再看。」
程玉青刚才还在担心复发,听他说没问题,立马活了,像是听说延迟行刑的犯人。
他粲然的笑,「谢谢你啊,何梨花。」字正腔圆,末尾还带着儿化音。
?何砚听到那个绰号就心悸,下意识的环顾四周。还好没人听见,这是他的人生污点,可不能流传开来。
「放心,当着别?人我不叫。」程玉青好玩而已,没想令他难堪,「出去吃饭吧?」
一点了,食堂恐怕只剩下残羹冷炙,何砚本来就要出去解决,「行,我先回宿舍换件衣服。」医院开了暖气,他没穿外套过来。
两人结伴通过走廊。
「你真要改名叫何梨花,吃个饭还梳妆打扮,跟女生一样。」程玉青揶揄,「动作快点哦。」
「必须的,」何砚不露声色的调侃他,「我还怕磨磨蹭蹭,青姑娘饥渴难耐现出原形,把我生吃了。」
程玉青涨红了脸,嘀咕道,「你这么老,本姑娘要吃也要找个嫩的。」
何砚顺水推舟,「那是,老的你嚼不动。」
程玉青当场噎住,火辣辣的瞪着他。
何砚视若无睹。叮的一声,电梯来了。
到宿舍楼,他让程玉青在底下等着。宿舍是老房子,没有电梯,他住在四层。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去,在走廊里,迎面遇见宿管员。
「何教授,你好,你住吧?」
「是。」
「一个人住?」对方用打探的口气说。
「怎么了?」何砚回忆了片刻,自己好像没有做出任何违反宿舍管理规定的事情。
宿管员说,「是这样的,今年来了几个实习医生,你房里不是还有张空床吗?想安排在你那,先跟你通个气。」
何砚不想跟别人同住,「能不能换间房?」
宿管员颇感为难,「现在宿舍紧张,要不是没办法,我也不会来跟你讲了。」
何砚在本地有房还占着宿舍,本来就理亏,只得让步,「什么时候搬进来?」
「大概就这两天。」
「好吧。」
宿管员抱歉的笑笑,走了。
何砚掏出钥匙开门。二十平方的宿舍,左右摆了两张单人床,中间由书桌隔着,空出来的那张他搁了几口整理箱,得清理出来,衣柜也得给人腾半边。等晚上吧。他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,目光扫过桌面,看见摊开的期刊中间夹着张名片。
是上次程父在饭桌上给他的,他顺手作为书签用了。
名片空白处刚劲的字体写着「新饰界装潢,程芸」,以及电话号码。
何砚心里一动。
第十一章:决定
何砚终于决定搬出宿舍。他是在植物园做出这个决定的。
四月初,他和程玉青去看樱花了。成行之前,他照例进行了番心理斗争,只是那个阻止的声音似乎日渐微弱。
阳光和煦,微风徐徐,花意正浓,不可多得的良辰美景。只是……大家似乎都是这样想的,黑压压的人头占领了整片山坡,花反而沦为了陪衬,他们决定先看别的花。
移步到了海棠园。小径两旁栽满海棠,连绵的粉色祥云漂浮在道路上方。这里与樱园仅一山之隔,却门可罗雀,遥遥的飘来些许欢声笑语,更显得清净。
其实外行人大抵看不出海棠与樱花的差别,只是樱花上了本地新闻,而海棠没有;园方为了方便游客赏樱,沿途设了指示牌,而海棠没有。所以,都是炒作惹的祸。但不管有没有人看,花还是照样要开。
两人拍了些照片。
程玉青翻看相册,神神秘秘的开口,「你比海棠好看,知道吗?」
何砚有种不祥的预感,没搭话,他按捺不住了,「你不问我为什么?」
何砚只好问,「为什么?」
「一树梨花压海棠嘛。」抖完包袱,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。
亏他想得出来。
何砚知道怎么治他,「我不想压海棠,想压你。」
小青年果然哑口无言,红晕在脸上盛开。他又想起搞到中途自己睡着了的那次。后来,他们虽然偶尔也相约逛街吃饭,但开房的事谁也没再提,熟悉了反而不好意思了。
春天的风轻而暖,夹杂着熏人的花香。整条小径只有他们两个人。神鬼不察中,他们牵起了手,沿着这条静谧的甬道漫步,仿佛可以穿越时光,一直走到老。
何砚感觉化学电信号在他们之间传递,蛊惑他们彼此靠近。他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睛,就像恐高症患者站在悬崖边缘张望,心跳加速,头晕目眩,呼吸困难,就要向下坠落。
对方的嘴唇近在咫尺。这时,手机铃声刺耳的响起来,响个不停。
扣人心弦的气氛如同海浪冲击下的沙堡瞬间溃散。程玉青背过身去,何砚清了清嗓子,掏出电话。
对面是他室友冒冒失失的声音,「何教授,我忘带钥匙了,能不能麻烦你,回来帮我开下门?」
他还以为是急诊,何砚忍着没吼出来,「你找宿舍管理员,我在外面有事。」
「哦,宿舍管理员的号码是……」对方还没问完,他切断了通话。
程玉青在不远处假装散步。何砚走过去。
「有事?」程玉青问,语气还有点不自然。
「没什么,我室友把自己关在外面了。」
「那……」
何砚挥挥手,「不用管他。」
他们继续散步。其他游客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清净地,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入,小径上热闹起来,充斥着嬉笑和快门声。
程玉青是听说何砚有个室友。他还同这位室友讲过电话。那是个意外。周五晚上,他给何砚打电话,问他休息日是否有空,电话通了,但回答他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。
「何砚在洗澡,有什么需要转告的吗?」
程玉青开始还以为是何砚的男友(或者炮友),吓得立刻把电话挂了。结果五分钟后,何砚拨回来,解释说是场误会。
离开海棠园,他们去了热带展区。巨大的玻璃房子里绿意盎然,充满异国情调,就像是直接从亚马逊丛林深处搬迁而来。草本植物、藤本植物、灌木、乔木……挤占了从下至上的每一寸空间。在展区的中央,池塘围绕着可攀登的假山,喷泉正在工作,向本来就已经饱和的空气喷洒更多的水雾。
猪笼草吸引了程玉青的注意力。他等待着,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一只不幸的飞虫掉进陷阱。
何砚在想别的事情,「小程,你知道你大姨的装修公司在哪吗?」
「知道啊,离我学校蛮近。」程玉青心不在焉的说,想了想,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,投来愕然的视线,「你要拿你的一亩三分田开刀?」
何砚以问代答,「程会计,你帮我核算下,七十年产权,空置两年,我的损失是多少?」
程玉青哈哈大笑,「你什么时候有空,我陪你去?」
何砚说,「我现在就有空。」
于是,猪笼草被撇下了。两小时后,他们坐在新饰界装潢的会客区。
老板程芸亲自接待,热情的端茶倒水递小吃,将何砚介绍给旗下最优秀的设计师郑工。
「何先生,这是我以前做过的案子,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风格。」
郑工递来一本厚厚的画册。他大概三十来岁,职业化的打扮,身材颀长,面容端正,像是传统新闻栏目的主持人。
舒适便捷对于何砚来说已经足够,别的无甚追求,他漫不经心的翻看着。程玉青倒兴趣盎然。去年暑假他在这打过工,主要是给会计打下手,闲暇时也帮忙招待客户,什么简约风、美式乡村、欧式古典……如数家珍,侃侃而谈。最后指着一张具有浓浓的中式风情的客厅设计图说,「哎,这不是我家吗?」
程芸磕着瓜子笑道,「你才知道?你们家的案子就是郑工做的。」
家里的装修去年才翻新。程玉青在上学,等他放假早就完工了。他怪父母没有征求他的意见。程母翻翻白眼,「你还准备在家赖一辈子?」原来,早就把他排除在未来五年发展计划之外了。
何砚关上画册,感觉眼花缭乱,「是这样的,郑工,我想尽快入住,风格方面无所谓,你自由发挥就行了。」
郑工还没开口,程玉青抢先先发话,「那就装北欧风格吧,又简洁又时尚。」
程芸叫停,「玉青,人家何先生的房子,你这个陪客瞎做什么主?」从茶几上的玻璃碗里抓了把糖,塞给他,「吃糖吃糖。」
程玉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,羞赧的笑。
他目光低垂,白净的脸庞上一抹绯色。何砚鬼使神差的冒出个念头:让他做主也无妨。
郑工提议,「先去现场,勘察下地形,怎么样?」
医院坐落在学府区,又是商业中心,房源少,房价更贵的咋舌,何砚只好退而求其次,买的稍远一些的小区。不过交通方便,出门便是地铁,两站路就到。至于户型、朝向……他都不懂,哥哥为此跑了一趟,说还行,不知跟销售经理讲了什么,居然讲到八五折,何砚就拿下了。
公寓南面朝向湖区,风景宜人。17层,窗户开着,风像劫匪似的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肆意穿行。
郑工和施工部的刘工进门就拿着钢卷尺量了起来,一边量一边在小本上写写画画,不时提出问题。何砚虽然在旁陪同,却不太答得上来,只好给物业打电话。
不愧是专业化的队伍,片刻的功夫,测量结束。
郑工说,「何先生,我先做个效果图,大概星期一给你,你觉得可以我们再继续谈。」
「行。」何砚跟他握了握手。
第十二章:新居
何砚知道程玉青成年了,但在内心深处,他始终把对方看作小朋友。本来嘛,哪有成年男人因为一句黄色笑话就面红耳赤无言以对的?不过何砚逐渐发现,他被程玉青纯良的外表耍了,似乎只有在他面前,对方才会表现得像个乖乖宝。
他的小朋友正在和电工师傅争论。
入户花园的面积是赠送的,郑工征求何砚的意见,设计成了餐厅。吊灯的位置应该在餐桌上方,结果可能是沟通没到位,电工把线留在了天花板正中央。
一盏灯而已,偏一点就偏一点,何砚倒无所谓,在程玉青寸步不让的坚持下,终于改过来。
何砚调侃,「你是处女座吧?」
程玉青捏着报价明细表,比对管材的品牌型号,听他这么说,侧目看他,眼神憋屈无奈,嗤笑一声,「也是,这又不是我的房子。干嘛皇帝不急,急死太监?」把报表扔进何砚怀里,走到阳台上去了。
他完全有资格发脾气。
工作之外,何砚是个懒人,得过且过。整个装修过程,他就看了看设计图,提了几点修改意见,交钱、签合同、跑物业、现场监工都是程玉青包办。
他当初一句轻描淡写的想尽快入住,程玉青听去,记在了心里,才开工就帮他把灯具、电器、家具……一切未包含在合同之内但又不可或缺的都谋好了,就怕耽误工期。他看起来大咧咧,细节之处考虑却十分周全,令何砚刮目相看。
谁的时间不宝贵?他们虽然有些不清不楚,但也没正式交往,何砚第一没出分文好处费,第二没说过半句好话,程玉青大可不必像对待自己的事情这样帮他。
何砚心里怪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,跟他走到阳台上。
阳台是开放式的,昨天夜里下了场暴雨,地上残留着积水。太阳在天边,忽而闪进云层,只露半个脑袋,忽而又闪出来,像只调皮的肥猫。程玉青仰头盯着天花板,不知在打量什么。
「发火了?」何砚试探。
程玉青收回视线,冲他一笑,「没有,我假装的。我大姨说,工人们怕麻烦,做好的东西要想让他返工,就得拿出点脾气。」顿了顿,口气得意起来,「看来我威慑力不小,连你都唬住了。」
讲了半天,原来不是说他,是说电工师傅。何砚瞬间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。
「那你又给人家塞烟?」
电工同意改线后,程玉青给他塞了包芙蓉王。
「万一他闹情绪,给你瞎搞呢?」程玉青抬手拍了拍何砚的肩膀。他放假常跟在父亲身边帮忙料理生意,潜移默化学了不少人情世故,知道鞭子加糖果。
他眼里闪着调皮的光芒。何砚心中仿佛有片棉花田,饱满的棉铃被那光芒一照,清脆的绽开,爆出大朵白团团软绵绵的纤维。他差些握住对方的手腕,将人带进怀里。
「你帮我这么大的忙,我怎么报答你呢?」
以身相许。程玉青第一反应。感觉不太好,放弃了。其实他估计就算说了,对方也只会当他在开玩笑,继而用更加恶劣的玩笑来回应。何砚牙尖嘴利,他斗不过。
「请我吃饭吧。」
奇怪,何砚还以为他要说以身相许。
「好啊。」
刚刚答应,程玉青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,「不行不行……我现在又吃不了多少,划不来。」
何砚笑他精打细算,「没事,时间还长,你慢慢想,想好了再说。」
程玉青问,「有求必应?」
何砚说,「那我不敢保证,我又不是菩萨。」
程玉青会意的笑笑。「你看那里,好像有点渗漏。」他指着天花板边缘下的一道水痕,转移了话题。
端午节,何砚难得没值班。装修早已结束,水电、燃气、有线也都开通了。通风一个月,气味应该散得差不多,便打算趁着休息搬家,被程玉青知道,竟找程芸借了车,过来接他。
何砚很不好意思。他知道程玉青为他的房子花了很多心血。虽然装修费是一次性付清,但过程中难免有些杂七杂八的开销,程玉青一个在校学生,没经济来源,何砚不好让他垫付,将自己的信用卡给他了。还回来时,程玉青给了他一本厚厚的手工帐,发票、收据贴得整整齐齐,小到一瓶矿泉水都记录在案,说是免得何砚怀疑他吃回扣。
「万一你做假账呢?」何砚故意逗他。他如果信不过程玉青,根本不会把卡给他。
程玉青居然不生气,还一脸骄傲,「就算我做假账你也看不出来。」
翻开账本,看看钱是怎么一笔笔花出去的,就知道房子是怎么一步步装起来的。程玉青从不在他面前邀功,何砚至此才知道原来装修是这么复杂琐碎的事情,觉得自己无意中欠他的人情账也有这么厚厚一本了。程玉青却也不叫他还,只说何砚挽救了他的下巴,这一切都是应该的。
若他胸前戴着红领巾,那现在应该更鲜艳了。
程玉青直接把车开到宿舍楼下。何砚行李不多,就三个箱子,后备箱扔了两只,后座扔了一只,自己坐进副驾驶。
六月初,晴朗无云,骄阳似火。中午是交通高峰期,医院门前的主干道照例堵得水泄不通,只听见满大街的喇叭声。道路两旁高楼林立,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,明晃晃的刺眼。
困在车里,何砚想起一件事情,「你放假不回去?」他家离A市那么近。
程玉青有点支支吾吾,「我……准备考研。」这是事实,但他端午节本来是要回家的,连车票都订了,听说何砚要搬出宿舍,才悄悄退掉,为此还被妈妈在电话里教训了一顿,说菜都给他烧好了。程玉青隐隐约约的觉得他对何砚的事情这么上心很不好,很危险,就像过去他暗恋「张公子」的时候,但他却无法控制。
何砚是不一样的。他自我安慰。他感到他们之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,况且,对方曾经亲了他,这总代表点什么吧?
「准备考哪里?」何砚问。
小青年顿了片刻,「还没决定……」
「那要快点决定了。」何砚记得程玉青现在是大三下学期,过完暑假就升大四。T大会计专业颇负盛名,但在全国综合实力并不是最强。何砚想到他可能会考到外省去,难以名状的忧虑。
程玉青与他想的是同一件事情,淡淡的嗯了一声。
何砚打开门,产生了一种走进了春天百花齐放的山谷的错觉。
计划赶不上变化,房子最终装出来的效果与他的设想大相径庭。他匮乏的想象力提供给他的画面是简洁明晰的,有大块冷色调,寥寥几件线条硬直的家具,像酒店的商务间,冷淡,缺乏个性,不近人情。但等到付诸实践的时候,他却被程玉青带着跑偏了。
他们选的家具毫不配套,每一件都与另一件格格不入,唯一的共同点是都那么张扬花哨。墙面被漆成浓烈欢快的色彩,挂着夸张的抽象画,令人眼前一亮。繁复的线条与图案占领了所有角落,显得乱糟糟的,却又浑然天成,洋溢出随性的温馨。
不过,何砚的设想依然有一部分得到了实现——全透明浴室。
「怎么样?」程玉青在他身边探头探脑,用要求肯定的口吻提问。
家具进场后,何砚还是第一次回来。他盯着绿色绒面沙发上那个刺眼的桃红色靠枕,觉得以后不能随便带朋友回家。
「就差面彩虹旗了。」
程玉青假装听不懂那是个玩笑,「你要多大的?」他掏出手机,打开了淘宝。
第十三章:钥匙
程玉青躺在床上,紧张的缩成团。
他紧张,因为这不是他的床,是何砚的床。枕头、床单都是崭新的,散发着洗涤剂和阳光的味道,令他不由得想起在酒店的那个晚上。
也和那个晚上一样,何砚在浴室里洗澡,传出哗啦啦的水声。透明浴室的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,模糊透出男人瘦高的身影。程玉青忍不住盯着看,却又不敢看,背过身,心里跳的七上八下。
和室友聚在一起看爱情动作片也没这么窘迫过,他觉得自己真太没出息,又不一定会发生什么……
最近天气热,下午他帮何砚整理屋子,偶然说起寝室没空调,何砚便问他要不要留下来过夜。室友都是本地人,端午节自然回家了,程玉青不想独守空闺,就留了下来。当然,他没说好不好,只说随便。何砚心领神会的笑笑,下楼给他买洗漱用品。
何砚从浴室里出来,看见小青年弓着背脊侧躺在床上,像只蒸熟的大虾。程玉青做了手术之后咀嚼不便,每次吃饭都是囫囵下肚,把胃也搞坏了,叫他吃药,他却挥挥手,说忍忍就过去了。何砚有些担心,过去搬弄他的肩膀,「是不是胃疼?」
感到他的触碰,程玉青讪讪的转过身,「没有,就是……」说一半没声了,眼睛水亮,含着一股懵懂混沌的神情,似是期许,似是退却,又像是不知所措。
就是不好意思呗。何砚霎时明白过来。胸膛仿佛被夏夜轻软的风扫过,豁然洞开,阵阵熏人的暖意长驱直入,拨动他的心弦,留下阵阵细痒。他不自觉的笑开来,「不早了,睡觉吧?」
程玉青点点头。何砚摁灭了台灯,在他身边躺下。
黑暗在整间屋子里温柔的流动。一切都是崭新的,就像一个刚拆封的素描本,散发着木浆的清香,平平整整,完全空白,等着被涂抹。
新房子是有魔力的。何砚有种错觉,似乎他此刻并不是平躺在床上,而是倒过来,悬在空中,无比轻松惬意。当然,这样认为也不算错,对于西半球的人来说,他的确是悬在空中。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切实的感到地球引力的作用,就像一台强力吸尘器,把过去填塞给他的破铜烂铁一扫而空,留下空荡轻盈的躯壳,足以盛装未来的躯壳。
他为这个想法感到兴奋,难以入眠。
躺在何砚身边,程玉青起初挺紧张,可在黑暗中躺了一会,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,他渐渐放松下来,在宜人的静谧中滑向虚无。
半梦半醒之际,忽然有一阵气息扫过后颈。
「小程,你睡了吗?」
程玉青嗯了一声。接着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,一个怀抱包围了他。屋里开着冷气,可这个怀抱却十分温暖,几乎到了炙热的地步。程玉青捉住何砚伸进他T恤的胳膊,「不要闹啦,我好困……」
何砚停下动作,只抱着他。隔了一会,不甘心似的,贴着他耳廓说,「不知道这床结不结实。」
程玉青一时没反应过来,闭着眼睛喃喃,「榆木的,怎么会不结实?用几十年没问题。」
何砚的声音参杂了狡黠,「真的?我们试试吧。」
程玉青这才知道中计,瞌睡像是受惊的蜗牛缩回了壳里。他掀开眼皮转过身来,等眼睛适应了黯淡的光线,便看见何砚以手支头,笑望着他,心里一阵乱跳,「你确定?这是新床单。」
他脸都红了还故作镇静的样子实在太可爱,何砚忍俊不禁,「不要紧,洗衣机也是新的。」夺走了他的嘴唇。
细腻绵长的亲吻像夏天晴朗的午后,将程玉青由内至外的融化了,化成了蜂蜜、奶油、巧克力酱……一切黏糊糊、甜滋滋的浆液。何砚这只蝴蝶伸出口器,探入他的花心,吸吮着,将他纳入自己的灵魂,就这样合而为一不分彼此。他们一道融化了。
何砚担心他又在温存中睡着,停下来问,「你是1,还是0?」
程玉青还恍惚着,刚回过神准备开口,何砚说,「不准随便。」
哎,这就难办了。
程玉青反正是第一次,对上下毫无概念,想起之前开房的时候,何砚说可能会疼,那对方大概是1了,迁就说,「我是受。」
他一脸无知的纯良,何砚于心不忍,「刚开始有点疼的。」想起自己第一次的经历,又改口了,「很疼的。」
程玉青嫌他啰嗦,「那你怜香惜玉一点啊。」
(哎呀(=′ω`=)河蟹啦)
程玉青闭上眼睛,任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飘向虚无……
恢复过来时,何砚在给他擦拭身子。毛巾是温热的,很舒服。
见他醒了,何砚说,「我发现你是敏感体质。」
他专业的口吻令程玉青倍感羞耻,猛地翻过身,把脸埋进枕头里。
何砚笑了,扔掉毛巾,一把抱住他,「开玩笑的,别生气。」
程玉青没回答,只往他怀里挪了挪。何砚收紧双臂,心里平和而幸福,好像一只漂泊的船,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。他觉得之前的顾虑重重简直太傻了,可是没有那些懦弱和挣扎,他又怎么知道他所作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呢?
隔天何砚起了个早床。在休息日,这是很难得的。他想,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夜,程玉青肯定饿了,他要在对方醒来之前把早餐准备好。这个念头令他的脚步腾云驾雾般的轻快。
家里第一次开火,煮了一锅稀饭。想到是端午节,下楼买了粽子和包子,都是肉馅,他晓得程玉青是无肉不欢的。回到家,却不见小青年的身影。
难道他不告而别了?不至于害羞成这样吧?
「小程?」
「这里。」
何砚循声望向浴室。布满雾气的玻璃被抹开了一个桃心形缺口,程玉青湿漉漉的脸庞探出来,微笑着打了个招呼,皮肤在热气蒸腾下白里透红。
何砚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太明智了。他马上举起手机抓拍下来,保存为联系人头像。
程玉青试图让他删掉,未果,只好退而求其次,叮嘱,「不许让别人看到。」
何砚怎么舍得?
两人腻在一起过了三天。假期结束,程玉青回去参加晚点名。何砚送他到学校。
宿舍楼下人来人往,夕阳恋恋不舍的挂在天边。
何砚说,「拿着。」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。
程玉青摊开看,是一整套他家的门卡和钥匙,愣住了。
何砚交代,「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,不用跟我打招呼。」
程玉青不敢相信,「可以吗?」
何砚笑了,「你要不嫌天天往学校跑麻烦,搬过来都可以。」说真的,要不是遇见小青年,他的屋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住人。
程玉青脑子蹦出两个字,同居。飞快的拥抱了他一下,「时间不早了,我走了!」仓皇而逃。
第十四章:愿望
程玉青最终决定报考本校的研究生。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何砚,本以为对方听了会高兴,没想到何砚严肃的说,「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决定。」
程玉青起先很生气,后来想想,他就是这样心口不一的人,冷笑一声,「虚伪。」
何砚被拆穿了,无言以对。
暑假程玉青报了个考研班,留在A市搞复习。放假后宿舍停水停电,他搬去与何砚同住。早上两人一同出门乘地铁,晚上一起吃晚饭。程玉青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当米虫,自告奋勇包揽了家务事。
每晚回来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,何砚很奇怪,他没想到小青年还会下厨。原来,程玉青的妈妈对烧菜一窍不通,自从他上三年级,爸爸开始做生意,家庭煮夫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头上。当然,如果他懒得做饭,妈妈也乐意一展身手,结果就是他必须对着一桌黑暗料理十分诚恳的说好吃并且全部吃完。
同事注意到何砚告别了食堂,打趣的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。
何砚下意识的要否认,转念想想,好像也没错,点了点头。问他什么时候介绍女朋友给大家认识。他打哈哈糊弄了过去,心里嘀咕,是男朋友……
培训班结束,假期还剩半个月,程玉青打算回家。票买在周日中午,何砚休班,正好有空送他去车站。早上起来收拾行李,程玉青快要将整张床翻个底朝天,上上下下不知在找什么。
最后,他趿拉着拖鞋,风风火火的来到何砚身边,「你把我牙齿藏到哪里去了?」
「什么牙齿?」何砚明知故问。
当然是做手术取的那三颗。当时何砚给他保留下来,本想让他留作纪念,程玉青竟然煞有介事的压在枕头底下睡觉。
有天晚上何砚发现了,说,「牙仙只管小朋友,大人管不着。」
程玉青故意和他唱反调,「我有一颗童心。」
何砚好笑,从背后抱着他,「那要是牙仙真的显灵了,你想许什么愿望?」
程玉青毫不犹豫,「第一要骨头快点长好,第二要考研顺利通过,第三嘛……」他动了动脑筋,「再满足我一千个愿望。」
贪心。
「一个愿望一颗牙,你以为你是鲨鱼?」
「哦……」程玉青反应过来,「那就……」露出浮想联翩的样子。
「那就什么?」何砚追问。
程玉青突然脸红,拿被子蒙住脑袋,「不说了,睡觉。」
或许是他自作多情,何砚总觉得最后一个愿望和自己有关。两个月以来,他已习惯了与程玉青一起生活。现在对方要走了,他很舍不得,早上醒来,他悄悄的拿走了压在枕头底下的牙齿。
「你真的没拿?」程玉青上当了。
何砚说,「没有。」
大概是睡觉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那个旮旯里了。程玉青又回到床边,一通翻天覆地。
装着牙齿的玻璃瓶放在冰箱,何砚不忍心了,「算了,别找了,牙仙拿走了。」
程玉青扭头看了他一眼,旋即明白过来,深吸口气,准备谴责他,突然之间却想起什么,改变了主意,「我听说,牙仙拿了牙齿不帮别人实现愿望,会遭报应。」
何砚没被他吓住,「牙仙是神仙,怎么会白拿好处不干事?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。」
程玉青第二次复诊拍的片子显示骨质恢复情况良好,何砚估计过年前就可以行刮治术了。至于考研,他复习那么认真,志愿又是本校,相信不会失利。
何砚的预料是正确的。十二月底的傍晚,他从手术台下来回到办公室,看到国内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医院白癜风治疗哪里最能治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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